听完侍女的话，秦忧怔了怔，偏首拿起婢女刚添的茶水，小抿一口随后放下，她起身走到门旁，身后侍女立马凑前，犹豫了下便挡在秦忧身前，止住她上前的步子，低首呈礼。
“娘娘，此时已是三更，您要去何处？”
“本宫出去走走，不必跟着，回屋去吧。”
秦忧面色平淡，从容笑着，散去身后一群跟着的宫人，抬眸便能望见天上还皎洁着的月光，平淡如水，倒是安宁祥和，她朝着膳房的方向走，巡逻的护卫为她开了门。
娴熟的走进屋内点起了烛火，照着记忆找到食筐内的花生，她拾起一把握在手心，细心剥开外壳，无意间眉眼竟添了笑。
生火，熬糖，定糕。
她记得这些虽看着繁琐的工序，记得第一回做花生糖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，那时就连包糖纸的时候都像跳进沾了蜜的甜饯里似的，只愿等他吃下时流露半分笑意，她就心满意足了。
傻，可真是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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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王上，这是膳房一早送来的点心，您一定喜欢。”
膳房的宫人端来点心盘，陈公公转身接过，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放置塌前，榻上的人扶着床沿艰难起身，宋亚轩垂目，直直注视着盘中的花生糖，外层仍裹着糖纸包装。
是她做的，是小忧做的。
“娘娘安。”
外头传来婢女的请礼声，秦忧走进，陈公公见了也就识相带着屋内下人皆退下，她望见桌前还冒着热气的药汤，一声不吭，走上前端起。
那药很苦，她伸勺舀起轻轻吹着热气，缓缓递到他嘴边，他张唇喝下，苦涩味进了胃，却满是暖意。
“小忧，你希望我死吗？”
她身子一顿，握勺的手心颤动，认真的注视着眼前人，这是她爱过的人，她曾深深的爱着。可旧日记忆中的硬朗少年，却唇色惨白，虚弱的卧在榻上，却是拜她所赐。
有一瞬间，秦忧竟觉得他早已知道这一切，对着这张熟悉的脸，原来她也会心生愧意。
“漂亮的孩子应该多笑笑。”
他抬起手，磨茧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，唇边带笑。王位孤冷，如今的兄弟皆对他生得恨意，也唯独她还陪在身边，其实他什么都没得到过。
宋亚轩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，并不似之前太医说的风寒那样简单，直到毒素蔓延血脉才查了出来，是慢性毒，产于西域不易解，毒入骨髓。
秦忧来清凌宫的次数频繁了些，宫人总说，娘娘的心情好，王上就常挂笑意，连苦药都变得甜了。
她心软了吗，明明毒是她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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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娘娘，三皇子求见。”
闻言，帕上的绣针突然止住，秦忧抬头，动作轻柔，悄声凑近窗边，透过门隙望见马嘉祺正站在殿门前：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沾上尘灰的长靴落在殿门前，他低头思虑了片刻，秦忧未听见声响便偏过头，宛然一笑，见他步履缓慢的进了门，她抬起眸打量着眼前的男子。
碎发凌乱，脸上若隐若现的胡渣尽显颓废，仍不足从前英气，无意对上他慌乱的眼神，他后退一步，缓缓抬起手伸在她面前。
掌心上躺着挂着玉穗的布包，布包上刻着平安二字，上面一针一线，出自先王的戚贵妃之手，据说这布包陪着七皇子数十年，早已成了护身符。
秦忧面露惊诧之色，两手接过握在手心，泪瞬时浸湿眼眶，滴滴都砸在布包上，再抬头时早已红了眼。
“他的护身符，怎在你这里？”
这是陪了他半生的东西。
马嘉祺不语，咣当一声，只见他突然两膝跪在地上，垂着脑袋不敢正眼瞧她，两拳紧紧攥着，紧闭着唇，像在隐忍着什么。
“殿下这是做什么？”
秦忧愣了下，猜不透他来见她的目的。
但那护身符却让她好生诧异，严浩翔死后，她就到处去寻这布包，那时跑去他的宫殿也是为了护身符，可再也没找见，却没曾想一直都在马嘉祺的手里。
“其实那日在蓬莱，我也在场。”
他压低了声量，本澄澈的声音低沉了些，也褪去了少年的稚气，“伯母的死，是我做的，我原以为是你杀了子衿..”
他查清楚了。
其实秦忧从未杀过人，她的双手不曾沾过任何一人的血，干干净净。
当年苏美人一死，都说是秦常在做的，虽说姜汤是她做的，是她端来的，但太医院查的毒源是碗壁，唇一旦碰上，便会中毒致死。
那盛姜汤的碗，是宋亚轩送秦忧的生辰礼物，上好的陶瓷制品，可无人在乎这点。
她心软了。所以终是将带毒的汤水倒在后院，换上了现煮的姜汤，味道浓郁，挑去了苏子矜不喜欢的杂料，与她以姐妹相称喝下了最后一碗姜汤。
后来发生的一切，都是宋亚轩希望看到的，也是他一手谋划。
原来他从一开始，就是在利用她，她的情成了儿戏，就连马嘉祺和张真源，都不过是这局的一粒棋子罢了。
“对不起。”
那天马嘉祺将一切都说出来了，在秦忧还对那人怀着些愧疚之意的时候，破碎了她最后残存的一点爱。
可这声对不起，她等了太久了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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